身為進士和前知縣的鄭板橋肯為五錢至六兩不等的書畫半公開地叫賣，算是放下了身段。而他也不肯讓中間商做差價，更愿意直接面對客戶。但與當(dāng)時的新版書籍相比，以其聲名和身份，鄭板橋的書畫報價并不算高。

　　清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六十七歲的鄭板橋從拙公和尚議，在堂壁上掛出《潤格》。《潤格》謂：“大幅六兩，中幅四兩，小幅二兩。書條、對聯(lián)一兩，扇子、斗方五錢。凡送禮物、食物，總不如白銀為妙。蓋公之所送，未必弟之所好也。送現(xiàn)銀，則中心喜樂，書畫皆佳。禮物既屬糾纏，賒欠尤為賴賬。”（轉(zhuǎn)引自周積寅、王鳳珠《鄭板橋年譜》四，山東美術(shù)出版社即今山東美術(shù)出版社有限公司1991年12月第1版。原件系濰坊市博物館藏石刻）

　　進士及第的鄭燮，曾拿到過數(shù)目不算小的薪水。清乾隆七年春（1742年）起，他任山東省兗沂曹濟道曹州府范縣（今屬河南省濮陽市）知縣，兼署曹州府朝城縣（今山東省聊城市莘縣朝城鎮(zhèn)）知縣。他是不是領(lǐng)兩份薪水，不詳。清乾隆十一年（1746年），他離開范縣，署山東省登萊青膠道萊州府濰縣（今山東省濰坊市）知縣，但長期未能轉(zhuǎn)正。這一職務(wù)，“秩正七品，俸四十五兩，養(yǎng)廉一千四百兩”（《濰縣志·官師志·秩官·國朝》）。范縣知縣和朝城縣署理知縣的收入，應(yīng)與此相當(dāng)。清乾隆十七年十二月（1753年1月），鄭燮離任。與離任時年薪一千四百四十五兩銀子比，身為進士和前知縣的他肯為五錢至六兩不等的書畫，半公開地叫賣，可以算是放下了身段。

　　看歷史記錄，“揚州八怪”之一的鄭板橋的做法，與蘇州畫派的沈周、唐寅等人賣畫不拋頭露面而主要由畫商中介有很大的不同。鄭板橋似乎不肯讓中間商做差價。據(jù)袁逸《書色斑斕·清代書籍價格考——中國歷代書價考之三》（湖南岳麓書社有限責(zé)任公司2010年1月版），清嘉慶九年（1804年）和十四年（1809年）成交的宋版《編年通載》和《太平御覽》，價格分別為二百四十和四十兩銀子，中介費用分別為十和四兩銀子。成交金額小的，中介費用所占比例高。鄭燮書畫數(shù)量較多，但單價不高。按市場行情，累計中介費當(dāng)較為可觀。因此，他不喜歡羞羞答答，更愿意直接面對客戶。

　　一兩銀子可以買多少米？清乾隆十六年四月初七日（1751年5月2日），高宗愛新覺羅·弘歷諭：“據(jù)德文奏稱‘楚省正、二月間，雨水過多。米價由一兩四五錢，增至二兩不等……’等語”，“正、二月間米價自一兩一二錢。至五六錢不等。雖未至二兩。而民食已艱”（《清高宗實錄》卷三百八十六）。這里說的米價，當(dāng)以石為單位，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70.8千克。查京東商城網(wǎng)即京東多媒體網(wǎng)，東北大米5千克售價人民幣自29、39、89、99、129元不等。據(jù)此，當(dāng)前的大米均價為每千克人民幣15.4元。也就是說，在清乾隆十六年的湖北省買70.8千克米，要花去的錢當(dāng)比人民幣1090.32元更多一些。江蘇省淮揚海道揚州府（今江蘇省揚州市）較為富庶，平時的物價應(yīng)當(dāng)比湖北省高一些。估計，當(dāng)?shù)匾皇�米的價格，要一兩五錢銀子左右。據(jù)計劃經(jīng)濟時代居民購糧證規(guī)定的額度推算，70.8千克大米相當(dāng)于成年人5個月的人均口糧。也就是說，1個成年人3個月零10天不吃米，可以買到鄭燮寫的條或?qū)β?lián)。實際上，清時的小老百姓未必舍得天天吃米。窮人會以面粉或價格更低廉的其他糧食替代。鄭板橋把書畫定位于中等或中等以上收入的消費者，無可厚非。書畫畢竟不屬于剛性需求么！

　　順便說一下湖北按察使德文。他是滿洲正白旗（今遼寧省丹東市鳳城市白旗鎮(zhèn)）人，姓氏待考，時已調(diào)任山東按察使。高宗愛新覺羅·弘歷諭旨中有“因已經(jīng)調(diào)任，特為此奏。見其留心民瘼，以博去后之思，亦未可定。但果如所言，則民食攸關(guān)，自不可不為調(diào)劑”（同上）之語。德文可以預(yù)見繼任官員認(rèn)為他多管閑事。但這“博去后之思”的評價，比騙幾把萬民傘的行為好不到哪里去，這恐怕是德文做夢也想不到的。好在他還算運氣，后來改任福建分巡臺灣道道員，也曾主政一方。

　　與圖書相比，無法批量生產(chǎn)的書畫報價，理應(yīng)高一些�！稌�色斑斕·清代書籍價格考——中國歷代書價考之三》（湖南岳麓書社有限責(zé)任公司2010年1月版），從清嘉慶五年（1800年）至道光三年（1823年）間，新版圖書平均每卷售價為七分五毫銀子，每冊售價二錢五分銀子。與當(dāng)時的新版書籍相比，鄭板橋的書畫報價并不算高。那時，他到底已是有進士和前知縣身份的名畫家。他的經(jīng)營思想更傾向于薄利多銷。

　　鄭板橋敢于半公開報價出售書畫，且必須銀貨兩訖，當(dāng)系他的需求所致。他長期與饒五姑娘寓居揚州，加上還有一些個人愛好，日常開銷比較大。因此，只要是現(xiàn)銀，哪怕五錢的活兒，也愿意接。

　�。ㄗ髡呦蒂Y深證券從業(yè)者，財經(jīng)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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